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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早坐高铁去上海出差，到上海站的时候正是早高峰的8点。高铁将南京与上海的联结直接拉到2小时以内，只来得及补个觉车就到站了。我晃晃悠悠出站，慢慢调整状态。因为开会的地方就在上海站附近，所以走得不急不忙。到出站口的时候，大批旅客已经踏着大都市的节奏刷票出站，转眼没人了。我不经意四下看看，补票窗口站着两个年轻的男子，车站工作人员拿着步话机在说着什么，转头对他俩说，“……怎么可以这样！”两人个头挺高，穿着也不破旧，一个身穿一身黑色衣裤，边上放着个大约24寸的编织袋。另一位穿一件普通的夹克衫，身边一只登机箱尺寸的拉杆箱。工作人员在讲他俩，他俩默不作声。可能感受到我一直扭头盯视的眼光，那两人微微低下头。出站闸机口，我问年轻的女工作人员，“怎么了这俩？”她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就听得“训人”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说，“放吧。他俩没有钱补票。”原来是逃票。
出站后，我一直回头看，两人默默走出上海站，在拐角站住了。拎袋子的男孩将袋子往地上一摔，直接坐在路牙上，目光漂移着看向前方20米。那袋子一下瘪了下去。另一个男孩则站在自己行李箱边发呆，很快开始翻手机，好像手机里有解决问题的办法。
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，上海天空淡蓝，微微风，是充满朝气、可以干事情的大都市的早晨该有的样子。那两个单薄的身影好像是被突然推进这个早晨、跌进光晕里，像被浪头拍上岸的鱼，不知所措。
资料图。视觉中国。
我转回头，往开会的地方走，心里觉得不安。我来得早，进会场看到比我更早的大男孩小萧，不免上下打量。“周姐早。”他高高大大，笑容灿烂，年轻而朝气蓬勃。那两个男孩不知有多大了，脸上的茫然与局促亿财配资，让这个早晨变得不安。
“小萧，你可有现金？借我200块。”我快速问。“周姐问对人了。我一般出差都会带一点现金，以防不时之需。”小萧虽然年轻，但工作细致，心思缜密。可以想见，未来会有很好的发展前途。他微笑着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，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钞票。我接过，立即下楼。我在想，不知道那两个男孩是否已离开。不管怎么，我去看看。
远远看见那两个身影还在原处，甚至那姿势还是原样，仿佛冻住了一般。朝阳温暖地照着大地，两人却好似有点冷一样缩着肩头。
正好闸机口的工作人员还在，我快步走上前，说明来意，询问情况。“两个人逃票哎，补票嘛，没钱。身无分文。”拿步话机的工作人员对我说，“车站警察也来过了，查了一下，也没有案底。才19岁！”他说完步话机就响起来，赶紧小跑着走开。
我回过头来，往那两个孩子站着的拐角处走去。蓝天白云，阳光洒落，一小片投影出现在两人中间行李的小小空地上。他俩茫然抬头看向我。
这时我看清了，这两张年轻的面孔。坐在路边的黑衣男孩黑黄细瘦，面孔凹进去。站着的男孩脸色苍白，眼睛浮肿。他有点警觉，往后稍稍让了一步。
“你们俩，”我开口，声音有点急促。“我刚才看到你们俩从车站出来。”我说。两人看着我，神情有点懵。“我问了车站工作人员，你俩很年轻……”我有点磕绊起来。我想说很多，也想问很多。但忽然间，就噎在那里。
我想问问他俩，从哪里来，要到哪里去？家里知道吗？我想问，出远门，没有预先做好的打算吗？就这么莽撞的出来了？我想问，是不是网瘾少年，是不是离家出走，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简单……我想说，拿了钱，去吃点东西，不要去打游戏、或者被骗了啊……
两人愣怔地看着我，看着我手里的钞票。坐着的少年将腿收回一点，直起腰，看向他的同伴。站着的男孩与他交流一下眼神，再将疑惑的眼光转向我。两个男孩，年轻，迷茫，似乎被什么困住了。但是，阳光下，生命力不容小视，有股力量，亟待出口。
我忽然什么都问不出来，也什么都不想问了。这个世界这么大，上海这么大，总有每个人安身立命的出路。这个社会如此纷杂，陷阱与机遇一直并存，总得走进去、试过，才知道深浅好歹。他俩那么年轻，总该有去闯一闯的时间和机会。
我沉默片刻，将钱分别塞进两个大孩子的手心。说，“你们俩，千万不要学坏啊！记得，不要学坏啊！”两人虚虚握住我塞过去的钱，看着我，眼神从戒备变得怯懦腼腆，轻轻说了一声，“谢谢。”“谢谢。”我重重点一下头。转身快速离去。
小跑进会场，小萧迎上来，看见我有点气喘得样子，说，“周姐，别急。还有时间。”我微笑看向他，觉得温暖的力量汩汩袭来。
希望两个少年能找到他们的出路——一定会的。再坚持一下，多努力一点。别怕碰壁，别怕失败。多靠近好人，一定要远离不好的人与事，千万不要学坏啊。如此坚持下去，天大地大，一定会走出自己的路……我在心里暗暗替他俩加油。
世界这么大，愿我们都遇到温暖安稳的人与事。
愿我们都有力量去做温暖安稳的人与事。
作者简介：周水欣亿财配资，中国作协会员，江苏省作协会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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